1995年9月23日 晚上10时 山东省德州市德城区富民街
猎枪子弹巨大的惯性把龚建波一下推出好远,在中弹的一刹那,龚建波用尽全身力气将怀里的两名小姐推向夏利车,“砰!砰!”两声闷响,两名小姐的身体恰巧撞在宝军、张立就要打开的车门上,“啊!啊!”两声划破天际的惨叫,两名小姐几乎同时仰面栽倒在地上,双手捂住耳朵尖叫起来。
几步跃下车的宝军、张立却根本不顾她们,踏着她们的身体冲到龚建波跟前,两把猎枪同时顶在龚建波脑门儿上。
“两位兄弟,不管你们是哪条道上的,放我一条狗命,你们要钱、要物,要什么都行!”龚建波双手捂住肚子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有气无力得说道,汩汩而出的鲜血不住涌出他的指缝,不用细看,也能想象肚子上会是多大、多恐怖的两个深洞!
“呵呵!”宝军冷笑一声,重新把子弹推上膛,仔细回忆着光头交代的话,朝龚建波说道,“下辈子做人乖一点儿,别太狂!”
浓重的海州口音让龚建波猛然明白了什么,他费尽全力挣扎着后退,边退边大吼,“我知道你们是谁派来的,告诉二牛。。”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宝军、张立手里的猎枪便再次打响,连续几道火光喷出,龚建波整个儿胸膛瞬间被打得血肉模糊,他瞪大布满血丝的双眼,仰头望着宝军和张立,嘴里的鲜血如呕吐般向外喷涌着,再没留给这个世界任何声音!
于此同时,眼见着自己的老大突然被袭击,站在路中央,龚建波的另外两个手下先是抽出别在腰上的家伙要往上冲,可一见对方直接下杀手,还是在极短暂的一瞬间,撒腿就朝远处跑去,边跑边大声叫喊“救命!救命啊!”
坐在夏利车驾驶位的韩斌狞笑着望着他们跑远,待他们跑出十几米,才颇有几分玩弄意味得,胸有成竹般掏出手枪瞄准、开枪,“啪!啪!啪!”连续几声脆响,两个手下应声倒地,其中一个挣扎着还想爬起来再跑,只是刚一抬头,韩斌便一枪正中他后脑勺,只见他身体猛得哆嗦一下,栽在地上再也没了动静。
就在这时,十几个混混听到动静从烧烤店里冲出来,他们手里或者举着明晃晃的砍刀,或者拎着铁棍,一冲出门便直奔离他们最近的宝军、张立而来,嘴里还“哇哇”得大叫着,似乎根本没把宝军、张立手里的家伙当回事儿。
“哥 立子,快走!”韩斌扭回头大喊一声,迅速发动车子。
一个跑得最快的家伙举着砍刀扑向身材矮小的张立,张立急忙梗起枪托去挡,可还是被他一砍刀剁在枪管正中央,一下镇翻在地上。
“砰!”的一声,宝军斜刺里把枪口抵在那家伙后腰上,毫不犹豫扣动扳机,瞬间喷出的鲜血溅了宝军满身满脸,那家伙“呃。。”得从喉咙底部苦叫一声,借着惯性趴在张立身上。
宝军回头,另两个家伙已冲到跟前,他们举起手里的家伙,劈头盖脸就要朝宝军楔下来,可一见宝军宝军那满脸是血、狰狞的模样,竟倒吸一口凉气,一下呆住了。
借着这个空当,宝军“咔咔”两下将猎枪最后一颗子弹推上膛,近距离抵住一人胸口,满脸的肌肉横着、咬紧牙关扣动扳机,闪烁着火星、刺眼的亮光从前胸直贯穿后背,那家伙几乎横着飞起来,仰面重重摔在地上,不住抽搐着再也爬不起来。
扭头看另一个,与刚冲到跟前的几个家伙吓得连连后退几步,目光惊恐得望着宝军,手里的家伙却仍旧举着,兀自不肯放下。
躺压倒在地上的张立猎枪已经脱手,他摸出腰里的匕首,照准压在身上,已没有还手能力的家伙腰上、胸上、后背上猛刺,每一刀都直没至刀柄,每一刀下去都伴随一声凄厉的惨叫,到最后,都变成模模糊糊、混混沌沌的,那家伙还能不能活着,恐怕凶多吉少!
宝军环视着根本不敢有任何动作的众人,故意晃晃手里的猎枪,颇为轻蔑得冷笑一声,他踢开还压在张立身上,早已奄奄一息的家伙,拉起张立,捡起地上的猎枪,两人十分警惕得后退着上车,他们退一步,龚建波的手下就往前跟一步,却没人率先打破这种僵持,直到两人跃上车,车门关上的一刹那!
“杀人啦!不能让几个崽子跑了!”就在韩斌发动油门儿的一瞬间,人群里不知是谁大叫一声,紧接着,“砰!砰!砰!”几声响,几块砖头接连砸在夏利车玻璃上、车厢上,后车窗被砸碎了,飞溅的玻璃碎片划过宝军脖子、肩膀以及胳膊,划出好几道血印。
“斌子,停车!”宝军瞥一眼身上的伤口,咬着牙厉喝一声,韩斌一脚急刹,刚刚才离弦的箭般弹射出去的车子,只开出几米便又停下。
张立回头看着宝军,双手捧上自己的猎枪,眼里闪过一丝阴狠,宝军接过枪,麻利得推开弹膛,看看里面剩下的子弹,之后伸手就要推开车门。
恰在这时,两个小子从后面赶到车跟前,几乎同时与宝军扶住车门,宝军立马身子后仰,枪口对准车窗,“我操!”那家伙惊叫一声,身体猛得向一旁扑去,可纵使他反应再快,也没有铁砂喷出的速度快,夏利车整个儿后门几乎被掀飞起来,铁砂伴着碎屑铺天盖地般一齐锤在那家伙身上,等宝军端着枪下车,地上只剩下一片血肉模糊!
眼见此般光景,后面没人敢再追了,十几个人黑压压站成一片,与夏利车相距五六米,两拨人如先前一样对峙着!
“跪下!”宝军举枪指着一众人,叫道,没有人回应,更没有人动。
“砰!”的一声枪响,“呃!”的一声惨叫,刚才那家伙又中一枪,如果先前他还剩下半条狗命,现在,宝军无疑又把他往黄泉路上推了一程!
“跪下!”宝军用更大、更毋庸置疑的声音朝对方喊道,还是没有人动,依然没有人回应,不过他们每个人眼神里都闪烁着怒火,只不过没人想先送死而已,这一点,近距离与他们对视的宝军十分清楚。
就在这时,就在宝军推上最后一颗子弹,准备再挑一个倒霉蛋儿开刀的时候,一阵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传来,远方路口处隐约能看见警灯闪烁,宝军急忙返身上车,临走前,他还不忘狞笑一声,在车顶竖起中指。。
1995年9月24日 中午12时30分 山东省德州市纺织大街 第二人民医院门口
龚建立,也就是龚建波的弟弟急匆匆走出医院门口,他的头低着,嘴唇紧抿,满脑门子黑线横七竖八交织在一起,两只布满血丝的大眼空洞无神得盯向前方。
昨天晚上的枪击事件,造成包括他大哥在内的四人死亡,三人重伤,一夜之间就成为火遍德州街头巷尾的最热话题,此时数不清的公安、武警、媒体,还有等着看他哥俩笑话的各路神仙们都扎堆儿在医院里,就跟一锅刚熬开的乱粥似的,在这种情况下,他得赶紧离开,一是事件突发,焦头烂额的情况下,他的确没有什么能在这些大佬面前说的,二是大哥尸骨未寒,家里还有一大家子人,一堆的烂摊子要料理呢,他没有心情,也没有功夫在医院多待一分钟!
在他左右、身后,十几个二十啷当岁的小伙子万分警惕得提防着四周,初秋的天气,他们却每人穿着一件风衣,相较于周围还是短袖、汗衫的人群颇有些格格不入,右侧的风衣袖口探出一截漆黑锃亮的钢管,任谁一看也知道他们手里拿的是什么家伙!
“什么?娘要来医院!我说你们怎么办事的!现在医院这么乱,娘来干什么!再说大哥那血糊糊的模样,娘看了能受得了!”猛然间一个电话打进来,龚建立皱皱眉头抓起大哥大,对方还没说两句话,他便气急败坏得劈头盖脸嚷道,边嚷边快步向前几步,身边的手下想拦住他,却被他极不耐烦得一下甩开了!
“我跟你说,一定要安抚住老娘,我马上就回家!有天大的事,也等我回去再说!”龚建立在医院门口的马路便道上站定,用极其严厉的语气向电话那头吩咐道,此时十几个手下都在他身后两三米的地方,围成一个半圆,目不转睛得凝视着他。
就在这时,就在两个手下要上前护住他左右的时候,一辆本田125摩托车呼啸着从远处直奔龚建立而来。
“二哥 不好,快趴下!”一个手下几乎变了声调得喊道,与此同时,十几把猎枪同时举起,对准了摩托车。
可还没等他们来得及扣动扳机,摩托车便已冲到龚建立跟前,坐在后座上的杀手迅速从怀里抽出匕首,借着摩托车的惯性,狠狠插在惊慌失措,根本来不及反应的龚建立胸口上。
要说龚建立真不愧是社会上混出来的,他忍着剧痛发一声狠,在被摩托车带倒的一刹那,死死抓住车后扶手,连抢带拽被拖出去两三米远,才被画龙一样晃动的摩托车狠狠甩在路边。
“砰!砰!砰!”连续几道火舌喷出,已蹿出去十几米的摩托车上,两名杀手应声抢倒在地上,还没等龚建立的手下扑上去,他俩牢牢定住身子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掏出手枪朝同样趴倒在地上的龚建立射击。
一下子,龚建立的那些手下果然立马掉头护在龚建立身旁,见此情景,两名杀手登时掉转枪口,朝周围人群胡乱开枪。
乱了!乱了!乱了!枪声、哭闹声、喊叫声,还有医院里、路口处呼啸而来的警笛声交织在一起,简直响彻天际!人们四散奔逃,路上的车辆不受控制得横冲直撞!
面对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龚建立,那些手下们根本顾不得两名杀手,七手八脚抬起龚建立就向医院里抢去,也正是这个空当儿,一辆白色金杯面包车冲破混乱的人群,疾停在两名杀手跟前,四五个戴面具的家伙迅速将两名杀手抬上车,眨眼间,车子便离弦的箭般冲向远方天际,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个小时后,肺部被扎穿,肩膀、右臂、小腹、大腿四处中枪的龚建立终归没有抗争过不公的命运,追随他大哥龚建波共赴黄泉!
他到死都闭不上眼睛,嘴里不住往外涌着鲜血,还喃喃向身边人念叨着,“是谁?是谁?一定要查出是谁!”
只是他不知道,那两名杀手此时也正昏迷在距他十几公里外的一家私人医院里,其中一人被猎枪子弹扫中大腿,取出十几粒弹丸,血流了一地,他就是那个驾驶摩托车的人,他的名字叫韩斌!
另一名更惨一些,整个儿右边身子被打得血肉模糊,大小弹丸取出来足有三四十颗,到医院时就已经有进气儿,没出气儿了,能不能活下来,那得天注定!他就是后座那个拿刀刺伤龚建立的人,他的名字叫赵宝军!
两天后,反复高烧十几次的宝军终于能睁眼了,鬼门关他迈进去,又迈出来,不知来回了多少次,终于跟阎王爷较了一回劲,把自己抢回了人世间!费尽全力张开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他眼帘的便是李二牛那张满是横肉的大脸。
“我还活着吗?”宝军气息微弱得问道,李二牛点点头,没有说话。
“咱们两清了吧?伤好后,我和我的兄弟得走!”宝军接着说道,尽管他还很虚弱,眼神里仍十分倔强得闪过一丝绝不容许任何质疑的坚毅。
面对宝军的话,李二牛低头沉思片刻,之后缓缓说道,“兄弟,手上沾了这么多血,恐怕你们走到天涯海角也难过踏实日子吧!”边说边仔细观瞧宝军表情,见对方没打断、也没反驳,这才接着说下去,“咱们交过手,也一个刀尖儿上舔过血,如果信得着老哥,我给你们指条明路吧!”
听到这里,宝军原本虚弱得快要闭上的眼皮猛得一抬,他凝视着眼前的李二牛,嘴唇蠕动着,半晌才吐出几个字,“我要回海州,在那里,我才踏实!”
“就是让你们回海州,就是让你们活得更踏实!”李二牛立马接着说道,语气平稳而自信。
那一刻,宝军的瞳孔瞬间睁开到最大,就像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似的,又立马缩到最小,他,或者他们的命运,将会如何呢。。